太陽，風，與海

喚

　　──致夢中的你。我會記得你的笑顏、話語，還有心中最深最深的遺憾。

一

　　那天天氣很好。

　　天空是一片清澈的籃，幾片白雲緩緩前行，彷彿整個世界隨它們徐行的腳步而悠閒起來，我在其中，伴著渺渺無邊的天際，每吸一口氣都能感覺到慵懶。

　　將身體靠在欄杆上，眼睛微閉，感受風輕柔的吹拂，以及沒有太陽光、恰到好處的溫暖。就這樣，我待在學校頂樓上，舒服的錯過了下午第一堂課。

　　「……找到妳了。」

　　所以我聽見了他喊我的聲音。

　　很輕、很淡，如同吹過一陣春風，以水過無痕的姿態滑過我的心，卻隨著時間流逝，以令人難忘的重量拓印，讓這句話在往後的日子裡，越發清晰。

　　回過頭，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男同學站在那裡，嘴角上揚，雙眼炯炯，直勾勾的盯著我，沒紮的制服上沒有繡名字。

　　「嚴老師在找妳呢。」他淡淡的說，帶有一絲笑容，「歷史課怎能沒有歷史小老師？快回去上課吧。」

　　「……喔。」　　

　　離開欄杆，我愣愣的跟在他身後，疑惑充斥我的思緒：他是誰？為什麼會認識我？想開口詢問，卻又不知從何問起。

　　「對了，小玲，你的名字是？」

　　走下樓梯時，他的聲音從前頭傳過來。笑意參雜在其中的好聽嗓音。見我似乎愣住了，他轉過頭，補充說：

　　「因為剛剛嚴老師只令我來頂樓找小玲，沒說妳名叫什麼呢。」

　　「李虹玲。」看他滿臉像是期待的神情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沒有猶豫就把名字告訴了他。

　　「那，你知道我是誰嗎？」他仍舊仰著頭，看著我。我搖頭。

　　「孫策。」他沉聲說道，嗓音中多了一絲剛剛沒有的嚴肅與激動。

　　「啊？」　　

　　「沒錯，孫策。東漢末年江東的那個孫策。」

　　強調的語氣。害我完全分不出這話是說笑還是認真的。

　　只是感覺到，一股埋藏在內心已久的情感悄悄滋長，有關孫策的。

　　「別開玩笑了！」

　　我衝口而出。開什麼玩笑，眼前的人，竟敢自稱為孫策？微怒地繞過他，我決定往前走，不理會這個人的舉止。

　　「妳不相信嗎？」

　　淡淡的、輕輕的，卻會深刻留在印象中的聲音。

　　「……真的，不相信嗎？」

    　別理這個奇怪的人，我告訴自己。什麼孫策嘛！耍人也不是這樣子的，虧我還把名字告訴了他！

    　我生氣地想，快步繞過他。

　　「等等，小玲！」

　　然而他的聲音像是擁有某種力量，在這麼喊著我的時候，心底深處，就會冷靜下來，試著聽聽看他想解釋什麼。

　　「呵。」看見我停下腳步，他似乎放鬆下來，輕笑了一聲，「沒關係，小玲──」

　　我認真地聽著。

　　「──只要我們相處久一些，到最後，妳一定能了解，我，就是孫策。」

　　結果根本什麼都沒解釋到嘛……

　　於是我忽略他不容置疑的語氣，微笑起來，不說一句話。

　　孫策征了一會，隨即揚起笑容。

　　「妳笑起來很美，小玲。」

　　很輕、很淡，語氣中卻沒有輕浮的意思。那一剎那我什至覺得，從他口出發出的溢美之詞，是真誠且自然的，不含有一絲虛假。

　　「走吧，再不進教室，老師恐怕要派人來找我們了。」

　　沉浸在剛才的讚美中，還沒反應過來，便聽見他輕快地語氣。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我低下頭，接下來的路上，什至不敢抬起頭看他的背影。

     什麼嘛……只會耍人的傢伙。

　　「哇哈──咱們的小帥哥回來啦！」

　　沒想到已經到教室了！我猛然間回神，嚴老師熟悉的聲音響起。一臉茫然地抬起頭，卻只見到孫策正衝著我笑。

　　「安全護送小玲回來了嗎？」老師的視線越過他，很努力地想找我的身影。

　　「當然。」他自信地說，便將我推到前頭。

　　「小玲，我可想死妳啦──妳的臉怎麼那麼紅？」老師皺起眉頭，誇張地說。

　　我的頭又更低了。

　　「對啦！一定是頂樓的太陽太烈，把妳給曬傷了吧！」他自顧自地點頭，惹得全班一陣大笑。

　　困窘地看著地板，我一句話也說不出。

　　「小玲，快回坐位上吧，開始上課囉！」

　　「什麼──」

　　還沒到坐位上，同學不滿的聲音此起彼落。

　　「要上課喔！」

　　「不上課你們要幹嘛？」老師板起臉孔，卻不帶給人一點威嚴的感覺。

　　「吼，孫策，你幹嘛那麼快就帶李虹玲下來啦！去校園晃一圈也好，反正你剛轉來也該去看一下校園才對！」有人說。

　　「對嘛對嘛！」有人跟著附和。

　　我不明所以地看向班上的同學。茫然一片的腦袋好像終於開始運轉：孫策？他們剛剛說了孫策嗎？

　　「那個，老師！」我舉起手，「請問，他真的叫孫策嗎？」

　　我指著孫策，他坐在最後一排，正以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看著我。

　　「啊哈！」老師笑了出來。「妳還不認識他吧，小玲。孫策是今天中午剛轉來的學生，因為你錯過了數學課，所以才沒看到他。」

　　「可是，我想問的是，他真的叫孫策喔？」

　　「你想到的是三國的那個孫策吧？小玲，真不愧是我親派的小老師，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歷史，老師我好感動啊！」

　　「老師，快說重點啦，別再誇你的小玲了！」班長大聲吐槽，全班哄的一聲笑了。

　　「……總之，小玲，他就是叫孫策沒錯。我們真的要開始上課了！」

　　「老師！那你繼續誇李虹玲好了！」

　　「來不及了咧！」老師幼稚地扮了鬼臉。

　　「怎麼這樣！」

　　很平常的歷史課，很平常的師生相處方式。我坐下來，環顧整個教室──不，不對。不平常。

　　因為，教室中多了一個名叫孫策的轉學生。

　　半信半疑地坐回坐位上之前，忍不住再回頭望了他一眼。

　　剛好他也抬起頭，跟我對視，勾起嘴角，散發有自信的笑容。

　　「──只要我們相處久一些，到最後，妳一定能了解，我，就是孫策。」

　　那笑容彷彿參雜著他不容置疑的話語，在我腦中迴響。